何澍和李峰开始准交往,就是为成为彼此唯一的男朋友,而交往。
万般皆好,只可惜是异地恋。
然而,在何澍的潜意识中,异地恋反而是安全的:恰到好处的距离,心与心似乎也不必那么贴近,他不必如从前那般付出全部感情,也不必花力气要求对方为他做些什么。
有了新的交往对象,何澍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不知好了多少,神清气爽的,只要小心瞒着别被家里人发现即可。
又是繁忙而最终一事无成的一周。
因为家中逼他相亲,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有时候,他甚至脑洞大开,觉得如果母上大人和夏彬彬或者和小舒一样是腐女那该多好啊……
这个时候,何澍开始无限思念每周五的文献导读课,虽然颜控癌晚期郑先生总是不遗余力的满堂课提问他根本不知道答案的高深问题搞得他很没面子,虽然住在杨静训家里时刻都有被揍的危险,可至少每个星期的后三天,他都能静下心来,安安静静、踏踏实实的读书、思考,那座象牙塔于他而言就像是桃花源,没有社会上的纷扰与噪杂,留给他一片静谧和安心。
结果,周四主管学生管理的老师通知,郑先生因走路不当心摔了一跤,暂定停课两周。
何澍连忙打电话咨询了同届的郑先生的弟子,对方说万幸没伤到骨头,只是软组织挫伤,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于是,何澍就只能继续忍耐母上大人每日三餐闹铃定时般的唠叨,周末还十分不幸的被父上大人牵出去给那帮生意场上的朋友瞻仰活着的博士。
何澍简直懒得解释学位获得者和研究生的区别,只能一百分不自在的忍受他们一口一个“何博士”的叫着,心里则无比的怀念三百公里以外的那座象牙塔,至少在那里,不会有人把“博士研究生”和“博士”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物种搞混。
两星期过后,何澍的翻译大业卡在了《礼记》上了。
这个实在是太晦涩了,《诗经》《春秋》什么的好歹都有故事情节,这《礼记》就好像一本使用说明书,你给古代人看手机使用说明书是什么效果,给现代人看《礼记》就是什么效果……
何澍找了个考古系的同学帮忙翻译,那货明显就是一不学无术的主,最后还是何澍给他解释的什么是“椁”……
四月的天气已然开始了燥热,何澍的心自然更加焦躁,可是这焦躁的生理反应却是,屁股疼……
眼见周末将至,何澍有种末日来临的错觉,三周已过,《礼记》翻译了不到一半,翻译过的部分还有很多词模棱两可,看来屁股君,足下又要受委屈了。
正愁眉不展着,陶笛声响起,主管学生工作的老师。何澍突然心头一亮,接了电话果然是通知郑先生的课再停一周,理由是,郑先生虽然已能行动自如,奈何面容受损,观瞻有碍,不宜面众。
颜控本色如此。
逃过一劫是一劫,何澍正要以手加额,陶笛声又起,这回是杨静训。
霎时间,何澍的心纠了一小下,刚伸出有点发颤的爪子,手机就被一只保养得宜皮肤细腻的手抓走了。
夏彬彬拿起电话就说:“杨静训,又找你徒弟啊?他跟赵天儿跑出版社去了,就是我们所那个文集,终于要出版了,他们俩负责和编辑对接。何澍走时候手机在桌子上充电就没带,你要是有急事就打给赵天儿。”
何澍差点没给夏彬彬跪下,就没见过这么救苦救难大慈大悲急人之难普渡众生的同事,他们主任赵天这会正在日本交流呢,上哪找?
何澍正琢磨着要不要行大礼拜谢师姐救命之恩,就见夏彬彬面无表情的把手机递给他,说:“杨静训说,让你晚上九点半之前务必出现在他面前,违令者杀无赦。还有,他让你坐火车过去,别开车,不知道什么意思。”
别开车,还能是什么意思
何澍脸瞬间就白了,“他……他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说,就挂了,听他语气不善,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你又怎么了?他那人挺和气的啊,怎么被你气成这样?”
“我……”问题是何澍也不知道又触了他家导师大人的哪片逆鳞,难道是翻译的事?莫说杨静训还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了,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啊……难道是杨静训知道他找人帮他了?不能啊,就那种连“椁”是什么都解释不明白的白痴,杨静训怎么可能认识他?
难道、难道他知道我 交男朋友了,所以愤怒了嫉妒了?靠,脑洞又开大了……
看他一脸衰相,夏彬彬宽慰他:“既来之则安之,既招之则往之,想开点吧,正好明天所长和赵天儿都不在,你不来上班也没人管,快去朝觐你导师吧。”
何澍怀着各种恐慌上网刷票,全部高铁车次都有座票,可何澍却愈发的不安惶恐了。磨磨唧唧辗转反侧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各种不情愿的点选了开往S市的最后一班高铁。
下班后,何澍磨磨蹭蹭的收拾东西,不断的长吁短叹,心中惴惴,眼见着时间快到了,才不得不收拾东西走人。
下楼路过收发室时,门卫阿姨叫住他,递给他一个牛皮纸邮件。看大小薄厚应该是期刊,一般这种情况,不是自己发表的文章见刊了编辑寄稿过来,就是哪个同学发表得意之作,送过来显摆。何澍也没在意,顺手接了就直奔火车站。
上了火车,手机显示电量不足,何澍开了飞行模式,百无聊赖的就翻那本期刊,看看是哪个无聊的人这么幼稚到处寄期刊。结果不翻不要紧,一翻差点没吓死。
百思不得其解之处豁然开朗,可开朗的结局就是,死期将至。
以下为何澍脑补场景:三十年代的上海滩,他一袭风衣,头戴礼帽,手悄悄的自怀中摸着手枪,结果尚未出枪,就被人用枪指住了太阳穴。
当场被抓!
好吧,停下脑补,事实就是,最新的一本民族学期刊上,发表了吴蕊那个豪放女的一篇文章,第二作者,赫然就是他何大少爷。
同学同事师生间,发表文章互相带名,已经成了当今学术界不可或缺的一道风景线,是按年资晋职称的不二法门。何澍因为文章发表排期的问题,导致今年文章不够。恰巧吴蕊正在倒追他,知道他的困难后,二话不说豪放的表示,带名没问题,第一作者让给他也没问题。当然,这个故事发生在前一年。
对于吴蕊的豪放救场,何澍自然投桃报李,才有了今年他给吴蕊文章带名的事情。
这种事情无论在高校还是科研单位都是再正常不过,可是到了杨静训那里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过。
学术道德规范,每个研究生的必修课程,关于规范中规定的诸如虚假发表、重复发表等等学术腐败行为,哪一个不是时下最普遍的风气?换了别的导师,别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和学生沆瀣一气一起腐败的也是大有人在。可是杨静训,其人持身之正、治学之谨,莫说在古籍所,便是整个S大、乃至学术界,怕是也没几个人赶得上。你说他正直也好,顽固也罢,在这个急功近利、物欲横流的当今时下,这样的品质难道不知最珍贵也最值得呵护的么?
所以郑先生才最得意杨静训,何澍也最敬重杨静训。
然而,这一切都不能减少何少爷此时此刻的惶恐。
自从拜在杨静训门下,何澍没少被他老师修理,快三十岁的人,三不五时的被揍,他也都忍了。可是细细算来,从来犯事,不过就是一些偷懒、耍滑,说白了,就是个勤奋度的问题。可是这次,找人带名发表文章,往小了说是学术腐败,往大了说就是治学态度的问题,分明就是触及了杨静训的原则。这叫何澍如何不怕?
高铁啊高铁,你不是总出事故么?求求您这一次也别平平安安的好不好?
看,何少爷当真傻了。
火车在何少爷的无效诅咒中准时平安抵达S市。
晚间8:40.何澍打车到学校,8:55.磨磨唧唧的来到杨静训办公室抬头一看灯没亮,悬着的一口气终于喘出来,可紧接着就又提起来。
考虑了半天,决定还是态度好一点,争取个缓刑什么的。
于是何澍主动给杨静训打了电话,结果刚刚接通就被对方给掐断了。
何澍吓出一身冷汗,杨静训真的生气了。
为了有个心理准备,何澍给同门的研究生打了电话,想探听一下杨静训今天的火气究竟有几分。对方接了电话却告诉他,杨静训正在做讲座。
何澍这才想起来,他们学院每周四晚上都会搞个什么专家讲座的,搞搞门面,搏个人气。于是何澍问了地址,直接奔会场去了。
文科教学楼,300人大阶梯教室,座无虚席。
话说他们学院搞的这个讲座,历史悠久,何澍没毕业的时候就有了,对于多年来讲座一直没黄,何澍他们全班同学都深表不解。千篇一律的讲师、味同嚼蜡的内容,怎么可能有人听呢?最后有人总结为,学生年年换新颜,总有不懂事上当受骗的……
当然,学生再傻骗个一次两次行,若说能骗好几年,那说明这个讲座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比如,每个学期,讲座都会有两次座无虚席。这两次的主讲人,一位是中文系的大白话,一位就是杨静训。
中文系口条自不必说,人家占巧在内容,主讲“金庸作品赏读”,试问焉能不火?据说其火爆程度,在S大已远超孔庆东。
而杨静训主讲的古文字,能吸引众多学生趋之若鹜,恐怕单凭他口若悬河那副口才是远远不够的,学生过来听讲座,主要目的是看帅哥。
何澍粗略数了一下,300人的教室,至少250人都是女生,而且各个举着手机……
文科楼的阶梯教室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两个门都在教室前方,黑板两侧,何澍一进门,尽管各种假装乌龟蜗牛,还是被杨静训逮个正着。
杨静训表情未变,推了推眼睛,继续他的引经据典。
何澍灰溜溜的坐在前排靠边的位置。
哪成想屁股还没坐热,杨静训就突然发难。
“关于盘匜的使用礼仪,不知道同学们知不知道……那好,我找人问问啊。刚刚进门的这位同学,请问盘匜使用时,侍奉者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何澍当场就傻了,在座300多人,哪有随便就问问题的,这要是答不出来得多尴尬?
可是,当冰冷的目光从精巧的眼镜片后射向他时,何澍立马就顾不得尴尬不尴尬了。
正当他不知所措,慢慢吞吞站起来的时候,一个微小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长者奉匜,少者奉盘。”
何澍不及思考,连忙回答道:“长者奉匜,少者奉盘。”
杨静训显然没想到何澍能回答这个问题,愣了一下,可看了看他身后,便明白了,也没再难为何澍,示意他坐下,继续讲课。
何澍坐下后赶紧回头,看到和小舒笑盈盈的正瞅着他。
“多谢师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他日必将报答。”
和小舒趴在桌子上低声调笑道:“我说何少爷,你哪里得罪他了?他居然这么整你。”
“唉,一言难尽啊。”
讲座继续了二十来分钟结束,散场时一群女生恋恋不舍,那场面堪比十八相送。
好不容易等同学们和工作人员都走散了,杨静训才走过来跟和小舒打了招呼。
“和老师大驾光临,晚辈惶恐啊。”
“下周学院安排我讲,临时到你这取取经。”
“这么晚了,送你回家吧。”
“不用,约了朋友宵夜,正等着我呢。”
杨静训也不多说,瞪了何澍一眼,“我们走!”
何澍那表情瞬间仿佛赴死一般,可怜巴巴的看向和小舒。
和小舒虽然懂得人家师门的事不能随便插手,可何澍那眼神实在太真挚、太可怜,太让人于心不忍,便说了句:“对了,何澍,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么?择日不如撞日,走吧。”
何澍当场决定,回家后就把和小舒当观音菩萨供起来。她们班女生都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
可惜,还没来得及高兴,杨静训就冷冷的说了句:“何少爷不会赖师姐你一顿饭的,让他改日再请。他犯了点事,我这就带回去好好教育教育,以正门风。”
何澍当时脸就白了。虽然杨静训的语气颇为调侃,但在他听来,就是赤/裸/裸的宣判死刑。
和小舒无奈,只能向何澍投去个安慰同情的眼神,转身便走了。
杨静训夹着书稿,大步离去,何澍连忙拎着包一路小跑的紧跟着。
“老师,老师,我帮您拿东西吧。”
杨静训也不理他,依旧大步向前。
这时候,两个人的身高差异便显示出来了,5厘米,不算多,却足以在腿长方面占尽绝对优势。杨静训快步走着,何澍便只能一路小跑的跟着,那样子说不出的狼狈。
杨静训一路上都是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回到办公室,开了灯,“啪”的一声,把手里的资料扔在地上。
何澍吓得一声不吭,连门都不敢进。
“进来!”
何澍咽了咽口水,低头进门,哪知刚刚进来,就被杨静训一脚踹了出去。何澍连退数步才站稳,大腿上钝钝的疼痛让他出了一脊背薄汗。
杨静训站在门口,又是一声冷冷的“进来!”
何澍怕他再打,又不敢不停从他命令,只得一步一挪的走到门口。
杨静训微微侧身,何澍大着胆子进门。
哪知杨静训刚刚反手把门带上,就又是一脚,狠狠踹在何澍屁股上。
何澍一个没站稳,踉跄两步跪趴在地上,再起来时,也有了些怒气。
“杨老师,有话您好好说,何必进门就动手。”
平素看惯了他低眉顺眼师管严模样的杨静训本就在气头上, 何澍只是稍稍有点不客气,他便受不了了,二话不说,捉住何澍的衣领,连打带踹的把何澍踢到沙发上。
何澍练过自由搏击,附庸风雅的还学过西洋剑,本来这种赤膊对垒,他若想拿捏杨静训,杨静训绝不是他对手,可问题是这个师管严就是在气头上也不敢跟老师动手,只是用手肘护住头脸,免得明日不能见人。“尊师重道”这四个字,就没有人比他更尊崇的。
杨静训又没头没脸的踢了他几脚,心里也知道这是何澍让着他,便停了手,冷冷的看着一脸狼狈的何澍艰难的爬起来,整了整衣服。
杨静训冷冷的问:“知道为什么打你么?”
何澍犹豫了片刻,红着脸回答:“知道。”
此刻的杨静训已然冷静下来,靠在门上扬了扬下颌,“捡起来。”
何澍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哪有这样欺负人的?刚刚把人揍了一顿,就叫人家捡被他扔了一地的东西。可是莫说敢怒不敢言,何澍他是连怒也不敢怒——从前杨静训生气的时候,表面上还能笑眼弯弯谈笑自若的,可这次,他连张好脸都摆不出来,可见他气愤程度,何澍哪里还敢冲撞他?
只得默不作声的蹲下身捡东西,那成想这一蹲之下,屁股、大腿、小腿好几个地方一起疼,斜眼瞥了下杨静训的鞋,配正装穿的皮鞋,难怪这么疼。
捡起散落了一地的书稿,何澍还陪着小心按照页码整理好,放到电脑桌上,回头看着杨静训,等他下一步指示。
杨静训依旧冷着脸,身子一侧,让出门来,“去,借尺子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何澍还是禁不住两腿打颤,可眼见杨静训怒火正盛,他又是说什么也不敢违拗,只能乖乖蹭到门前,开门,往外走。
一只脚踏出门,何澍突然停下,回头对杨静训说:“太晚了,别的办公室都没人了。”
杨静训瞪了他一眼,随即脱了西装外套,左手拉住领带,粗鲁的扯了一扯,便露出好看的锁骨。
本是一个极具魅惑的动作,可是接续的却是,他一把薅过何澍衣领,拽着他,将他压在沙发上,“撑好!”
何澍一脸苦相,怎么撑?他正站在沙发前,只能弓着身子,双臂撑在沙发背上,臀部自然上翘。这个姿势与他从前挨打的姿势大致相近,唯一的区别就是,屁股更翘了……
何澍的脸色已然鲜红欲滴了,可紧接着,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喷火了。
杨静训自他身后环过双臂,双手绕到他身前,开始解他的皮带。
何澍连忙闪身躲开,两只手紧紧握住皮带:“杨静训!”
杨静训冷冷瞪着他,“皮带给我。”
“……”何澍突然反应过来,杨静训是要用皮带抽他,而自己方才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还紧握着裤带,分明就是一副良家妇女惨遭调戏的反应,丢死人了。
见他不动,杨静训又是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直接把人踹在沙发里。
何澍每见杨静训,必然要减半的智商,明显有点跟不上目前的节奏,直到杨静训暴怒了,他才想起来,皮带抽在肉上,那可得多痛!
只不过,他明显没搞明白他目下的处境。杨静训是铁了心的要教训他,这顿牛皮与人皮的较量,他是受定了,至于刚才挨的几脚,就是反应迟钝的学费。
杨静训被他傻啦吧唧磨得早没了耐性,上前一步继续解他皮带。
何澍终于知道这个时候护着皮带就好像遇到流氓的小女子做无谓反抗一样,于是他终于任命的由着杨静训把他皮带抽了下来。
“撑好!”
何澍几乎吓傻了,认识杨静训十几年,从未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此时的他肠子都悔青了,不就是晋个职称么,他何大少爷还差一个月那一千来块钱么,怎么当初就一个没禁住诱惑,让吴蕊给带了名了。可是,那都是去年的事了,又不是他主动的……
何澍也说不上后悔还是委屈了,他发自内心的想服个软,求个饶,可话到嘴边好几次,他都没好意思开口,最后只能被迫就范,双手撑在沙发背上,拜他180的身高所赐,屁股抬的那个角度,那叫一个诱人啊,标准的捡肥皂姿势……
杨静训将手中的皮带对折,凌空虚抽了一下,“嗖——”的声音破空响起,吓得何澍浑身发颤。
“老师,关门关门!”惊惧之中何澍终于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办公室的门大敞四开着,虽说现在已经是快十点了,可是晨昏颠倒熬夜写论文的苦逼比比皆是,谁知道这个楼里昏暗的角落是不是也隐藏着这种生物。
杨静训瞪了他一眼,果然回身关门落锁。
反锁的声音响起,何澍突然开始后悔了——杨静训不是想搞个刑事案件出来吧……于是何大少爷开始脑补密室叉叉案。
杨静训不再客气,抡起手臂,重重的一皮带斜抽在何澍右臀上。
疼!
不同于戒尺,皮带带来的痛尖锐而鲜明,似乎可以将皮肉撕扯开来,何澍疼得仰起头来,五官扭曲,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叫出声来。
参考杨静训的体力,这一皮带,他是使尽全力了。
紧接着,没等何澍好好消化疼痛,这种要命的刺痛就毫无章法的一波又一波的侵来,不多时,便超出了这屁股主人的承受能力。
尤其是皮带划过髋骨,或是几道伤痕重叠时,那种疼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太疼了。起初,何澍还畏惧着杨静训的怒火,捱了三十多下后,何澍突然意识到,这么疼得要死的效果,应该是杨静训使不惯皮带的结果……
“啊!”
又是一道重合的伤痕,何澍一个没忍住,呼出声来,双膝一软,跪在沙发上。
可是在盛怒之下的杨静训看来,便是何澍要逃避惩罚,如此一来更加恼怒,将手中原本对折的皮带又折了一折,上前一步,左手按在何澍腰上,右手皮带狠狠抽下来。
何澍实在是挺不住了才跪下,已然够让他羞恼了,哪知刚要起身便被杨静训给摁着,紧接着,更加短促却又更加沉重的疼痛铺天盖地袭来,一下接着一下,更加没有章法,却也更加难以忍受。
“老师,老师,别打了,我知道错了。”何澍憋得满脸通红,终于说出了一句求饶的话。
只可惜,杨静训这次是真生气了,见他还有脸面求饶,更加气愤,逼出全身力量,狠狠一皮带抡下,直疼得何澍一头撞在墙上,来分散臀上的疼痛。
杨静训见他居然敢自残,勃然大怒,拽着他外套衣领,一路拖着他到书桌前,抬起脚来踹在他屁股上。
何澍踉跄两步便趴在桌子上,桌子边缘上放置的书落了一地。
原本就痛得几乎发木的屁股,又挨了重重的一脚,何澍痛得又是一身冷汗,拼命咬着嘴唇,却还是拦不住冲口而出的呻、吟。
杨静训却对他的惨状视而不见,跟上来抡起皮带又是一轮狠厉的抽打。
又是十几下砸下来,杨静训心头的怒火才平稳了些许,语言功能开始复苏,便不遗余力的教训何澍:“我有没有警告过你,别人怎么做我不管,你却不许随波逐流?”
“啪!”
“说话!”
“……有,可是……啊!”
“啪啪!”
“你当我跟你开玩笑呢?”
“啪!”
“认识这么多年,你难道不知道这种事无论如何我也接受不了?”
“啪!”
“既然你是我学生,你就得守我的规矩,不然我去院里给你办手续,你另择良师!”
“啪啪啪!”
“说!你需不需要换导师!”
何澍心里委屈,却更加害怕,害怕杨静训盛怒之下当真将他逐出门墙,连忙要表态,却疼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半晌说不出话。
见他不说话,杨静训却恼了,又是狠狠几下抽在他臀峰上,“说!要不要换导师?”
“……不……老师,我……您别生气……”
“啪!”
“我定的规矩你要不要遵守?”
“您说,我一定遵守……”
“啪!”
“啊——”
何澍当真忍不住了,这辈子就没这么疼过。小时候不是没挨过揍,可他父母打他最多也就是动动巴掌,哪里像今天这样动用过皮带?果然,导师虽然也叫爸,但到底不是亲生的。
杨静训终于停下了要命的抽打——当下正是四月下旬,硕士论文交稿的最后几天,浑浑噩噩混了三年的研究生,就指着这几天勤奋正名呢,天知道这楼里还隐藏了多少为了学位冒着熬夜猝死危险最后一拼人。何澍总这么时不时的惨嚎两声,谁知道会惹来什么麻烦。
“啪!”
杨静训将皮带摔在何澍后背上,“收拾东西,回家再收拾你!”
何澍疼得心慌,杨静训这般使唤他,他心中原本就憋着的怒火也不由得窜了起来。用这种命令的口吻吩咐人整理房间,即便是导师也绝不能忍啊!
何澍一言不发,默默扶了扶裤子,吓了一跳,屁股居然肿得能撑起裤子了,反正不用担心裤子掉,腰带还要它干什么?
于是何澍就那么冷冷的站着,看着满地狼藉,却始终不肯看杨静训一眼。
杨静训见他不动,便整理了领带,穿上西装外套,顺手捡起几份材料,夹着笔记本站在门口,“出来!”
何澍闷闷不吭声,小心翼翼的迈步,却疼得眉头紧锁,强忍着撕扯的疼痛,一步步挪向门口。
待他出门,杨静训反手把门锁上,紧接着直奔电梯,由着何澍慢吞吞一步步挪向电梯。
何澍磨到电梯口时,刚好赶上电梯,下到了二楼,便是正门,出了正门便是长长的台阶。
杨静训板着脸,丝毫不理睬疼得走路困难的何澍,快步下了台阶。
文科楼前的广场零零散散的停了三四辆车,杨静训直奔自己的车,上了车,起车便走,直奔校门口而去。
落在后边的何澍仅仅下了一级台阶,便撕扯着屁股,疼得昏天暗地,好不容易下了那足足一层楼高的台阶,又是疼出了一身汗,抬眼一看杨静训,早就在夜色中没了身影。
何澍整个人都不好了。杨静训打他虽然狠,叫他有点暗自神伤,可毕竟是他犯了大错,倒也没什么委屈,可他就是受不了杨静训对他这么冷漠。打也好、骂也罢,既然已经教训过了,干嘛还这么冷淡着他,明明看到他走路都费劲,不上来扶一把也就罢了,竟然连等他一会都不肯,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扬长而去。
何澍站在文科楼前,失望的发现校园里的电瓶车都下班了,这要让他徒步走回杨静训家,他不累死也得疼死。怎么办?打电话找同学?绝对不行!MD,何少爷那是什么人物,怎么能让人知道他被导师打屁股?
何澍思前想后,最终还是给杨静训打了电话,没想到刚响了一声,就变成“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何澍也生气了,你还真不管我啊?
可怜的何大少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在黑灯瞎火中拖着个疼得发木的屁股一步步挪向校门口。
从文科楼到正门,正常人步行尚需要15分钟,何况何澍这个半伤残人士?等何澍挪到校门口时,已然是凌晨11:30了,何澍早就疼得脸色惨白,正要抬手打车,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是杨静训。
委屈、难过,各种傲娇情绪一发袭来,现在知道担心我了?刚才想什么呢?就那么扔下我一个人走了。再说了,多大点事啊,至于你这么下死手打啊?发表文章互相带名这算事么?别说我们研究所了,就是高校这种情况也是比比皆是啊?别人正常的事,怎么到你这就是打死的罪过了?为了这么点破事,就这顿连踢带打的,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你拿我当什么了?别说我才比你小四岁,就算是爹收拾儿子也不带这么没头没脸的啊?现在知道心疼我了?晚了!
万年师管严何大少爷终于怒壮怂人胆,第一次掐断导师的电话。
一辆出租车正停在何澍面前,何澍一咬牙,迈开腿坐进后座,在疼得眼花前侧倚在座位上,对着师傅说了声:“洲际酒店。”
终于熬过了一路颠簸,何澍躺在豪华套房柔软干净的大床上,哦不,是趴在,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刚刚在盥洗室中,何澍被自己那面目全非的屁股吓得倒抽凉气,整整大了一圈的屁股在赤裸的身体上格外扎眼,青紫一片,好几个地方已经破皮出血,腿上也有好几处淤青,是被杨静训踹的,要不是何少爷爱面子,早就直接叫医生出诊了。
虽然浑身出透了汗,何澍却不敢洗澡,将房间温度调高,他便裸着趴在床上挺尸。
门铃声响,何澍心想一定是送药的服务生,便披起睡袍走过去开门。
因此,当他看到门口站着一脸严霜的杨静训时,他整个人都呆傻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杨静训冷冷的问。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话刚出口,何澍就反应过来,整个S市,他何少爷愿意屈尊下榻的酒店,也就那么两三个。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杨静训的声音比刚才更冷。
你不是也挂了我电话……当然,何澍还没长出敢说这句话的胆子。
见他不吱声,杨静训推门而入,走到沙发处坐下。
何澍则很不争气的站在杨静训跟前,低着头,活生生一副犯错误的学生罚站的样。
杨静训显然有点受不了房间的温度,脱了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卷起袖口……一系列动作下来,何澍突然觉得杨静训又要揍他……
杨静训双臂搭在沙发背上,双腿交叠,问何澍:“生气了?”
何澍被说中心事,有点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回答:“没有……手里拿东西呢,接不了电话。”
杨静训自然不会在这种问题上难为他,挑他撒谎的毛病,便继续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小题大做,不该为了这么点小事打你?”
何澍连忙说:“不是不是,这怎么说也算是学术腐败了,不是小事,您打我也是应该的。”说到最后几个字,何少爷的脸又红了。
杨静训叹了口气,“过来!”
何澍脸色一白,没敢动。
“过来,不打你。”
何澍更泄气了,怎么看自己都像是个逃学被抓等待被训的小学生。
杨静训示意何澍坐下,何澍赶紧摇头。
杨静训一瞪眼,“我坐着,你站着,这么训你,你还真当你是小孩啊?要么坐下,要么给我跪下!”
何澍脸都憋红了,杨静训当真越来越不像话了,莫说S大,全中国都找不出这么专横堪比封建家长的研究生导师。可是没办法,何大少爷就是天生怕导师,最终还是忍着痛斜倚在沙发上,好在沙发又大又软,他也没遭罪。
见他听话,杨静训绷了一晚上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对着学生语重心长的说道:“何澍,我知道,你心里怪我小题大做,怪我对你太过苛责——别说话,听我说完——我也知道,相比那些花钱发表论文、重复发表,同学朋友之间互相写论文带个名,不过是礼尚往来,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我也知道,你已经给好几个人带过文章了,如果你只是一味的给别人带,却不需要别人给你带,会显得你为人太清高,甚至离群孤索,我也不希望你这样。”
“论文带名这种事情,说成是学术腐败,确实有点上纲上线了,没这么严重,尤其你还是在职的。可是,作为你的导师,我不希望你这样,我对你的要求虽说有点严格,可我真心希望你是与众不同的。”
“因材施教,不仅仅是教学方法,同样也指教育的目标。何澍,如果你只是个普通的在职研究生,只为求个学位用来评职称,我不会这样要求你,只要你能完成论文,顺顺当当的毕业,我没必要管你学术水平究竟多高,论文什么质量;哪怕你只是个在校的应届学生,我最多也就是要求你写篇像样的论文,多发几篇高等级的文章,以备将来找工作之用。”
“可是你不同,何澍,你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你会在意你的职称是初级还是高级么?你会在意你的工资是三千还是七千么?你会费尽心机的从那几万块钱的科研经费中钻营出些零头落在自己腰包么?这些对于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人言不忘初心,你当初为什么一定要读博?你千辛万苦的考回来,为的是什么?”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就在历史系的资料室,你每天都坐在那个位置,当时我还想,你们历史系的资料室不是不对本科生开放么?这个小孩是怎么进来的?后来,我就看着你,在那里一坐就是七年。你知道么?每次看到你时,我都有种说不出的感动,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学生,不为外界纷杂所扰,不计较是不是能找到工作,不计较未来工作的待遇。那时,我就知道,你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所以,当第八年,那个位置空了之后,我心中竟然有些说不出的失落,我甚至不愿相信,那个对学问始终如一的人竟然会这么早的离开校园,离开这整整一层楼,他还没看完的古籍。那时,我就想,他一定是去别的学校读博了。曾有一度,别人说你不知为了什么原因突然去了C市,我都不愿相信那是真的。”
“后来,你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居然是在博士生入学考试的复试考场,作为我的学生。我的心啊,就像被一缕阳光撬开了缝隙,连伤口都是暖洋洋的。虽然你研究生阶段不是学古文字的,可我还是想都没想的收下了你,因为我最欣赏的就是你对学问的热爱与执着。”
“所以,不允许你的身上沾染任何尘埃,哪怕是根本看不到的微尘,因为你在我心尖上,哪怕是一丁点的污秽,我都会极不舒服。”
“像你这样有钱人家的少爷,还肯吃这份苦,我不得不发自内心的佩服你,若是你我易地而处,我不敢说我还能守持初心,毫无杂念。可是,我也知道,你这样的坚持,一定也是放弃了很多。我听说你父亲曾经想过让你继承家业的,身为人子,不得不说,你做得有所欠缺。你放弃了光鲜亮丽、一呼百应的生活,而选择了默默无闻,皓首穷经,你已然放弃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做到最好呢?”
“何澍,你觉得我对你的要求真的很高么?”
何澍呆了。
仿佛醍醐灌顶。
他当初为何要选择这个专业?为何不顾父亲的殷殷期望放弃家业?在文化人类学中,关于文化传播与形成有这样一个理论,那就是环境决定论。自然环境,可以决定一个民族的性格的发展轨迹,人文环境,可以决定一个民族的过去和未来。何澍的人生也被他所在的环境决定了。他身边,无时无刻不充斥着因项目和职称而弥漫的硝烟,一切正规的、不入流的手段涌入他原本贫乏的生活。渐渐的,他自己也开始麻木,他本是拒绝接受这一切,然而,它们最终构成他的所在环境时,他的视觉、听觉,已被他们慢慢吞噬。
然而,何澍不想被决定。
何澍万万想不到,平时对他非打即骂,高冷狂拽的杨静训居然能说出这么煽情甚至有点肉麻的话,居然对他这么高看。早知道杨静训对他有这份期许,他就算拼了什么都不要也绝不敢让他失望!
“老师,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无地自容了……我以后不会再懈怠了。这次的事是去年发生的,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觉得如果我同班同学都进职称,我比他们低一级心里就不舒服,尤其是想到他们还不如我的时候。我,那时真的是鬼迷心窍了。老师,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对不起,让您失望了。”说到最后几个字,何澍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虽然他发自内心的自责,可让他一个大老爷们这么想像孩子一样承认错误,他还当真是抹不开脸面。
见他态度这么好的认错,杨静训也觉得自己今天有点矫情了,这么一番说教,俨然暗恋者表白一般,什么肉麻的词都用上了,幸好何澍这时也有点不淡定,没注意到他言辞之间的不妥之处,不然他来真有点不好意思。
出于掩饰,杨静训又板起脸,声音有点严厉的说:“既然知道错了,那么该不该罚?”
一口气没喘上来,何澍差点没咳嗽出来,刚刚的气氛差点就山无棱天地合了,怎么突然一下就画风直转,直接变成辕门斩子了?
何澍此时又愧又悔,认打认罚,可问题是,此刻他心理接受惩罚,生理上却万万承受不了。正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和杨静训说,一抬头对上杨静训那长不怒自威的脸,所有求饶的心思便冲得烟消云散了,乖乖的挪到门口桌子,打开了一个包装盒,拿出一条新皮带,递给杨静训。
原来何澍入住宾馆时,直接在一楼男装店买了根皮带,以备明日出门,不成想,刚刚半夜,就派上用场了……
杨静训本来就想给他个深刻的教训,见他又这样乖乖听话,便伸手接了皮带,站起身来,说:“你也累了,趴到床上去吧。”
何澍的脸又红了,“不用不用不用!在这就行……”开玩笑,让他趴在床上撅着屁股挨打,他何大少爷辉煌灿烂的人生才不要这种污点!
我是寂御,原先在贴吧连载过,秋以为期,实践遇到亲哥哥。正在踌躇不知去处。更文看热度,热度低会删帖拜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