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

（六）（今天写的）

风呀，风
你的枪尖可否承接我的泪滴
可否刺穿我乌糟的心脏
你的触肢要将我吞没
要叫我知晓你对我无悲无喜的怜爱

这样我便可向你跪拜
向你无底线地索取可悲的慰藉
口中念念有词
全是如祥林嫂唠叨着那无趣的过往

风啊，风
可否托起我沉至谷底的魂灵
使我攀上唯一
自光中降下的绳索
如此我便在触到你时嚎啕大哭起来
脱落身上早已凝固的血痂

于是我卑劣地、
不怀好意地祈求爱如同梦幻泡影
只因脱胎换骨的痛
与爱并重

风呀，风
求祢爱我。

（五）
生活终于打败我了
是的
用它可笑的、可悲的、
齿缝里漏出的那点伎俩
把我耍得团团转
叫我相信那些苦的是它大发慈悲的施舍

它是成功了
对着我渗血的伤口耀武扬威
瞧着我躲在逼仄的囚牢里
拿它没有办法

有心无力呵！
无能为力呵！
逆来顺受呵！
多荒谬的四分之一个人生
我竟找不出一点可以同它抗衡的来

可若是海明威又能如何
无非是钓一条没了血肉灵魂的鱼骨
他也是被生活捉弄的
怎么还能举着骨架成为英雄

而我连一场雨都不敢淋的
只能被生活嘲笑痴心妄想了呀

（四）
今天的太阳不想闪耀
不想驱散如雪般厚重的云层
不想挥洒柔和的光束温暖凛冬的行人

太阳注视一只从楼顶跃下的鸟
风托不起她沉重的灵魂
于是今天的太阳不想闪耀
不想照见这无趣的一幕

许多人指责太阳
“为什么不让我光鲜亮丽”
“为什么要剥夺我应得的资本”
所以今天的太阳不想闪耀
不想照出阴影里触手可及的恶念

太阳沉默着、沉默着
不在沉默中灭亡
就在沉默中爆发
于是她轰地爆裂开来
她的日冕燃烧了整个宇宙

（三）
若某种情谊或可称之为永恒
如月之升、如星之烁
如浪海涛声里游弋的群鱼

朋友，你是否见过晨光下雾间的林岚
两位诗人抱琴的对谈
讲一株鼠尾草如何缝制成
世间最华美的衣裳

爱是阳光投映下炽热的碎片
而你，我的朋友
直到风使你我的帆布振动
才知晓何为此间另一种永恒的悸动

这悸动名为——
朋友

（二）致疼痛

我确信你爱惨我，
如同我将亲吻埋进炽烈的疫病，
没有任何一秒的窒息能使我投靠死亡，
只有琴弦在兴高采烈，
颤动
尖叫
哭泣着模仿聚居的鲸豚。

深海中有一座待发的火山，
我站在出口小心地摘下玫瑰，
而把尖刺赠予你来爱我。

给我一个拥抱吧，
我的爱人，
用你的一切使我遍体鳞伤、
使我由衷地欢笑、
使我在往后的日子里非你莫属；
再使我坠入空洞的山谷，
使我去看一看斯德哥尔摩唯美的夕阳，
最后在你的怀里死去，
身上全是你赐予我的爱痕。

我便始终爱你，
如同我确信你始终爱我。

（一）

我仍万分庆幸我还能感知到疼痛。

逆着趋利避害的本能承受本不必要的痛苦，
借此遁入一座孤岛，
我便是我一人的天堂，
从野百合盛开的山崖坠落。

当我想同这如影随形的疼痛谈一谈悲伤和爱，
她炽热起来，
她疯狂亲吻我像拍打礁石的浪潮，
于是我颤抖着、
颤栗着。

直到每一次触碰和拥抱。

直到我终于能感受到世间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