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是我，非我
混乱的一夜过后，宁寂懒懒地望向窗口，如同过了千万年般——疲惫、麻木、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她下意识地开口轻喃道：“万载春秋赴缘错，不求同生求同死……”
“小洛！”听得此言，林婉宁顿时惊呼出声，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心虚地闭上了嘴。
“你刚刚，叫我什么？”宁寂转头望向林婉宁，目光中全无往日的灵动，宛如垂死的老妪般木然而混浊。
“啊，啊？”林婉宁仓促地辩解道：“没叫你啊？我，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人，一时脱口而出……抱歉，吓到你了。”
“也对哦，”宁寂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古灵精怪，“这一听就不是在叫我，好啦，”俏皮地吐吐舌头，她望向林婉宁，“早饭吃什么呀我的美女老师～”
林婉宁恢复了与往日如出一辙的温和笑容，“厨房里有热好的牛奶，应该还不至于冷掉。冰箱里还有草莓蛋糕和苹果派，抓紧吃几口吧。先说好，若是迟到了，我可不会‘法外开恩’放你进教室哦。”
“安啦，来得及～”宁寂取出一小块蛋糕，连餐具都不取，直接囫囵几口咽下，然后冲入厨房灌下大杯牛奶，笑眯眯地望向林婉宁：“好了，可以出发了！”
至于早饭吃得过于仓促的后果嘛……
刚到校门口，宁寂便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抓着一个购物袋狂呕起来。“意外，这纯属意外，”接过林婉宁递来的水漱了口，宁寂看了一眼手机，“还好，不算晚哦。”
“是我不好……”“哎，这话可不对昂，”宁寂笑道：“是我起晚了，也是我自己早晨吃得太急才会晕车的，嗨，就当减肥了。中午再我请您吃大餐，先走了哈！”
……
临近正午时候，此刻肯踏出教室的人可不多，就连酷爱打球的几个男生也老实的坐在位置上吃着饭。然而，宁寂却是并未呆在室内的少数派，她正从树林遍地落花中拣选出品相完好的花瓣，一瓣瓣夹进随身带着的本子里。
“为什么做这些？”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宁寂猛地回头，看清来人后吐槽道：“不要突然出现在别人背后啊老师，很吓人的！我正准备制一批新的干花，染色后装点在情书上，就能卖出更高的价钱。”
“你还缺钱？”林婉宁一点也不相信她的解释，毕竟这小家伙骄奢的作风已经“深入人心”了。“附庸风雅也好，成人之美也罢，图个好玩儿而已。当然，能顺便捞点钱，我也乐的很。”
“瞎折腾，”林婉宁白了她一眼后，无可奈何地伸出了手，“吃午饭了吗？”
“老师，我可是仙女，仙女都是喝露水的。”宁寂立刻顺杆爬地挽住美人，笑嘻嘻地胡扯起来。
“正好刚才人多，我也还没吃，带你去蹭职工福利？学校的伙食还是不错的。”
“哪能呢，今早儿都说好了我请您的，就是不知道林大美女是否愿意赏脸了。”见林婉宁显是心情不错，宁寂也放肆地油嘴滑舌起来。
二人一同走入食堂，四菜一汤，点得十分丰盛。宁寂美滋滋地捧着个果盒，边摆放菜品边欣赏美色。
“怎么不吃菜？”听到这话，宁寂努力咽下了已到嘴边的那句“其实我更想吃你。”开玩笑！之前的“悲惨经历”足以证明，这美人看似柔弱，武力值却十分惊人，想要得手，徐徐图之才是上策。
心念一转间，宁寂便有了说法：“正所谓秀色可餐，您这般美貌，已是令我心醉神迷，哪还顾得上理会那些寻常餐食呢。”
说完这精彩的谄词，宁寂忍不住暗自为自己的机智喝彩。毕竟，这也算不上信口开河，充其量是进行了一丢丢艺术加工嘛。
“哈，好吧，为你的机智点赞。不过嘛，我的小才女呀，若仅靠欣赏美色度日，恐怕终免不了日渐消瘦呢。”林婉宁顿时被这流畅的彩虹屁逗得花枝乱颤，一时也顺口调侃起来。
“满心相思愁绪，才会‘为伊消得人憔悴’，我如今有美在侧，正是春风得意，哪里消瘦得了呢？倒该担忧往后若是日渐丰腴……唉呀呀～别被佳人嫌弃了才是正理，啧！”
见面前的小姑娘故意怪腔怪调地耍宝，林婉宁忍不住悄悄坐到她身旁位置上，轻声道：“不会。”
在宁寂错愕的目光中，林婉宁认真而坚定地重复道：“不会的，不会嫌弃你，不会讨厌你，会一直一直，照顾你，喜欢你。”
这一瞬，那场异常清晰的诞梦，那一声声的警告全被抛之脑后，宁寂甜蜜地依偎过去，“嗯，我也会一直喜欢你啊，我的大美人。”
……
林婉宁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和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在医院再聚，分明几个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
“怎么回事？”出乎林婉宁意料的是，宁寂的父母压根没出现，只有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陪在她身边，几人虽不怎么交谈，瞧着倒是颇为亲密。
“哎，林老师！”几人都是T中的学生，自是立刻就认出了林婉宁，在学生们轻声细语的讲述中，原本冷清的病房里立刻增添了几分热闹的烟火气——
这事还得从下午说起，原本，体育课宁寂是从不露面的，正当她穿过操场打算去图书馆消遣片刻时，却被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拦住了。
“你是不是这班的学生，怎么还不过来上课？叫什么名字！”身边的一个女生赶紧道：“老师，她确实是我们班的，但……”
另一个同班的学生走到宁寂身边轻声道：“体育老师病了，这是代课的老师。”宁寂囫囵应对几声，心中飞速思度着脱身之法，正要开口，不想代课老师道：“就你先考吧，快点！”
“抱歉，”宁寂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我的身体状况无法进行剧烈运动，您可以翻看一下名册，我是免修的。”
看来今天是不能去白嫖图书馆的小蛋糕了，正当宁寂暗自郁闷时，更令她郁闷的事情发生了。
“哈？你们这群小丫头，平时装个肚子疼腿疼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你这样的！我看你也不像个病秧子啊，你倒是说说，自己有什么毛病？”
呼，深深吐出一口气，宁寂克制地轻笑道：“您的办公室内有我提交的证明，如果需要的话您可以……”
“我还不知道你们这群小孩心里那点弯弯绕？仗着家里有关系就装相混日子，照这么下去，以后还不定有没有学念呢！”
听到此处，宁寂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忍耐这个精神病，淡淡道：“我是本班的学委，我们班又是实验班，咱们学校更是T市响当当的重点，您认为我会没有学念，啧！这……岂不是质疑咱们学校的教学质量？”
女子顿时气急败坏道：“学习好又怎样，就冲你装病逃课还阴阳怪气不尊重老师，以后上了大学也是社会毒瘤！”
“您说我是装病，可能拿得出证据？法律上来说，谁主张，谁举证。如果您没有实证，凭空编造并辱骂我，已经诋毁了我的名誉，造成了我的社会评价降低，构成诽谤行为。这可是是违反国家行政法规的，如情节严重，更可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哦。”
“你！你这哪像有半点毛病的样子！我是老师你是学生，我叫你跑，你敢不跑？”
见对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自己脸上，宁寂突然转过身，对着班上的同学粲然一笑。“好啊，我跑。大家可都得为我做个见证，这位老师的行为构成体罚中的讽刺挖苦和强迫学生进行超过身体极限的运动两项。”
她转过头，再度望向中年女子，“有一句话您说对了，我家里确实很有关系，您等着接法院的传票吧。对了，我就医治疗用的药都蛮贵的，请做好心理准备。”
她神色自若地做了一些简单的热身，然后望向自己的闺蜜，“我的小公主，记得提前叫好救护车，不是开玩笑，我今早不小心把药落车上了。”
被她喊到的女生容颜姣好，担忧地望向她：“你，你何必赌这一口气，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没事，人活一口气嘛！要是这么算了，我怕我还是不免气得犯了病，对了，记得叫车务必送我去x总院，它家离这最近。”
见这个“叛逆少女”说得煞有介事，女子心下暗自发慌，强撑着怒吼道：“少装模作样，再不动作我……”
她一句话还未吼完，宁寂已经飞速跑起圈来。她跑得很快，甚至比绝大多数女生都要快，眼见她一圈跑完速度不减反增，中年女子长松了一口气，正待说几句挽回一下面子，飞奔着的那道身影却已猛地栽倒在地。
“小宁！”“宁姐！”
……
听完前因后果，林婉宁面色微沉，“所以，她到底是怎么了？”闻言，身形娇小的女孩带着哭腔轻声道：“她每天都乐呵呵的，对着谁都喊宝贝儿，仙女，亲爱的，平时和大家有个争执拌嘴也不挂心，其实……其实是因为她有心脏病，所以不能情绪激动，更别提是剧烈运动了。”
“简直胡闹！”林婉宁面色更加难看了，“你也是，既然知道，怎么不拦着些！”
“老师，我拦了，”女孩委屈道：“可，她，她说，人活一口气，若是这事这么算了，她心里不痛快，气也气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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